李纪元

她是一位学养有素的爱国主义教育家。在她身上不仅有我们民族聪慧坚强、含蓄而大度的优良品质，而且生性乐观，精力充沛，言必信，行必果，更有北方人那种纯朴而这豪爽的气质。她，就是米脂婆姨杜岚。

1936年，杜岚到澳门后，一直从事的是教育工作。1947年，在担任澳门濠江中学校长职务以来，更是教绩显著。她不愧为女中之豪杰，巾帼之英雄。1985年，她获得了澳门总督颁赠“劳绩勋章”。曾担任过广东省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并被澳督选聘为教育委员会委员。历任中华教育会理事、理事长，中华教育会名誉顾问。并以澳门教育界名人身份访问美、法、意等50多个国家。八、九十年代，多次应邀返回陕西参加祭扫黄帝陵盛典。几十年来，她为办好教育，任劳任怨，呕心沥血，刻苦自励，辛勤育人。即使到了老年，她依然矢志弥坚，表现出“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抱负和毅力。

杜岚，原名杜芳铭，又名晓霞。1914年，她出生于米脂县印斗乡红崖洼村一个农民家庭里，兄弟姐妹12人，她排行老二。该村地处陕北黄土高原，偏僻、贫穷、落后，封建意识极浓，“养儿防老”、“养女蚀本”的旧思想根深蒂固。当时全村只有十多户同姓人家，能够上学的男孩不到五人，而且还得到外地就读，女孩上学更是难上加难。

杜岚有机会读书，可以说是对旧社会封建思想的一次挑战。她从小跟随祖父母生活，祖父祖母对她影响很大。祖父是位武秀才，在乡村中好抱打不平，因此乡村中排解纠纷的事也少不了他。他常对杜岚讲那些古时女英雄豪杰的故事，祖母也常对她说：“阎王叫他转世做举人，他却听错了做女人。”加之她父母常常长吁短叹：“两个女儿了，还没有个儿子！”杜岚心想，女人和男人不都是人吗？为什么却要重男轻女？于是，她冲破封建束缚，撕掉裹脚布，要求父亲让她读书。她的请求得到了祖父母的支持。是年，父亲赶着毛驴将年仅11岁的杜岚送到桃花峁学校读书。

第二年，杜岚转入米脂女子高级小学，因成绩优异而升入三年级。当时，女高小可以说是一所新型的女子学校，她是由米脂婆姨高佩兰所创办，她的创建是对“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旧伦理道德的一次大扫荡。她为中国民主革命培育了一批勇敢、有觉悟又有知识的米脂妇女先锋。在这所学校里，杜岚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接受了反帝反封建的爱国主义教育，开始关心国家大事。

由于“五四”运动的影响，陕北的青年学生、知识分子纷纷起来参加反帝反封建斗争。当时的杜岚不仅勤奋好学，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和同学们在一起，经常下乡宣传，在街头演戏，以唤起民众，教育民众，从而受到民众的欢迎，得到校内师生的一片赞扬。

1928年秋天，她的宗叔杜立亭先生从北京回乡，在米脂盘龙山办起了三民二中。她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该校。当时这所学校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较多，如校领导刘澜涛、同学杜瑞兰、王桂莲等。三民二中成立后，更掀起了米脂反帝反封建的大浪潮。因而被反动政府忌恨，半年后即以“三民二中”是共产党的学校为由而强行封闭。

1929年春，她和部分女同学转入榆林女子第三师范就读，入读女三师的米脂女学生多是活跃分子，思想进步，曾几次因不满反动校长压制学生反帝反封建活动、拒绝学生红五月放假的要求而闹学潮。在放暑假期间，她接到校长通知，指责她是“浮动闹事”而着令退学。当时她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拿着开除学籍的通知回校质问校长：“为什么要开除我？”校长自觉无理，只好说：“你现在既然回来，就继续读下去吧！”她胜利了，同学们万分高兴。因此在寒假，她也回家度假。待到1930年暑假，她思家心切，才跟随同学一同回家。就在这时，反动校长又命令她的担保人郭长城给她说，叫她不要再上学。

1930年秋，杜岚转学到绥德第四师范就读。四师是一所具有光辉革命历史的学校。1924年至1927年大革命时期，曾经是陕北革命活动中心，前校长革命烈士李子洲，于1924年开始，任该校校长，悉心改变教育制度，他首先把马列主义作为学生必读的一门课程。他亲自授课，主讲的唯物历史观备受欢迎。同时，他还和国文老师研究改编了一套新教材，以反对封建迷信、唯心主义，提倡唯物论和科学宇宙观为中心。在他的领导和培养下，陕北涌现出了无数革命青年。1926年6月，李子洲烈士不幸牺牲在敌人的监狱中。

杜岚到绥德四师后，烈士虽逝，但他的伟大精神，革命业绩及对四师的创新政策和贡献在青年人心中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当时，由马济川担任校长，师生们仍然以接力赛的精神奋勇向前，他们的学习亦不是限制在狭小的课堂里，而是拓展到社会各个角落，和现实斗争结合起来。

当时全校男女同学积极参加社会活动，每周一上街、下乡宣传。每月在校内演戏招待群众观看，激发群众对帝国主义和反动政府的仇恨。其时杜岚还扮演过不同年龄、性别、性格迥异的角色，使观众随剧情变化激发对敌人的切齿痛恨。他们的活动也深受群众的欢迎，也受到校内外师生的赞扬。

这一年，她还为营救张德生、刘澜涛出狱扮演过有趣的角色。当时四师担任行政人员的常黎夫曾赞扬她是“陕北最勇敢的女孩之一”。是年冬，省政府又以“赤化学生”的罪名封闭了四师，并将马济川校长拘留西安审查。

1931年春，杜岚被介绍到瓦窑堡女高小教书。当年刘志丹、谢子长所领导的游击队十分活跃，革命节节胜利，地方军阀闻风丧胆。惊恐万分，四处逮捕爱国人士，小城一片白色恐怖。有些爱国青年一经被捕，就被杀害。于是许多同学都背井离乡，杜岚也被迫离开陕北，到山西汾阳铭义中学读书。1933年秋，在铭义中学毕业后即到北京读书。先入平民大学附中读了一学期后，又入中国大学教育哲学系学习。同时也参加了抗日救亡运动，还参加了反帝大同盟和互济会。1934的春，杜岚女士在抗日救亡运动中被捕入狱，押至南京宪兵司令部。后因无证据，便以参加抗日活动“危害民国”罪判入苏州反省院。经过十个月牢狱生活后保释1935年初到上海，又经女作家杜君慧介绍参加了上海由“七君子”领导的抗日反帝运动。

1936年5月间，随杜君慧到香港入读《大公报》举办的新闻学院。三个月后新闻学院停办，她即参加了教授何思敬等人组织的广西抗日工作队，准备随军北上抗日。后因白崇禧与蒋介石未能达成一致意见，北上之举未果，于是全团返回广州。

1936年底，杜岚与黄健（黄晓生）结婚。黄健是杜岚在南京宪兵司令部坐牢时由难友介绍认识的。婚后，杜岚与丈夫一道，在濠江中学开始了她的教育生涯。在濠江中学任教的60多年中，杜岚为濠江做出的贡献有口皆碑。三十年代的澳门，文化教育事业落后，濠江中学曾因创设体育课和附设第一所女工夜校而遭非议，可见殖民社会的落后。抗战期间，杜岚和黄健同舟共济，一方面团结社会各界人士，投入教学工作，另一方面，发动民众支援抗战，组织募捐，输送青年学子参加抗战，救济难民，慰问伤员等；1941年，香港沦陷，日本控制了澳门，濠江中学也面临重重困难。为了把濠中办下去，杜岚毅然典当了自己结婚金戒指、金项链等贵重衣物，为学校寻找勤工俭学的途径；四十年代，澳门时局动荡，政治环境恶劣，经济萧条，民不聊生，办学困难更大。杜岚并没有气馁，和丈夫一道，与全体教工同甘共苦，幸得校董事会支持帮助，师生齐心协力，濠中才渡过了最困难的岁月。解放战争中，濠江中学为全国夺取胜利，也为国家输送了不少有用人才。1947年，丈夫黄健返回内地工作，杜岚接任濠江中学校长职务。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杜岚率先在澳门濠江中学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红旗。在庄严的国旗下，她经常对全校师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新中国成立以来，她已把自己整个身心投入到了教育事业。多次组织学校员工远涉重洋，到欧美和日本考察教育，又到内地北京、上海、西安等地考察游览，汲取经验，组织学校职工研讨教学新路子，坚持使用国家统一教材，聘用内地教师任教，使濠中办得有声有色。

如今，该校已成为一所设有幼儿园、小学、中学的综合学校。拥有8400多名中学生。有美观的教学大楼、宿舍大楼，建有生物、物理、化学、语音实验室和电脑室、地理室、现代化教室、多功能会议厅、图书馆、游泳馆、体育馆等设备的现代化学校。数十年来，该校严格遵循“爱国、爱校、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方针，按照“忠诚、勇敢、勤奋、朴素”的校训，为港、澳地区以至国内外培养了一大批栋梁之材，为祖国社会主义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谈到从事教育工作的体会时，杜校长说，“有志者，事竞成！”是我的人生信条，教育工作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青少年是祖国的花朵，人类的未来，我们尤其要为劳苦大众服务。教师在传授科学文化知识的同时，要努力做好学生的道德品质转化和培养工作。

这位老教育家，在她有生之年，不断为教育事业散发着生命的火花。她虽然身在澳门，但仍不忘家乡的教育事业。1996年，在她家境十分清贫的情况下，还把一位朋友送给她10万元生日贺礼捐赠给米脂县南关小学，修建了一座“濠辉图书馆”。1998年又动员自己子女将5万元，捐赠给母校米脂北街小学（原女子高原小学），配备了一套电脑教学设备。

1998年5月，澳门特别行政区筹委会在北京成立，杜岚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培养爱国主义人才，是我一生的志愿。我在澳门六十多年了，澳门回归祖国，我很高兴。中央政府对澳门非常重视，我感到欣慰。澳门的明天会更好。”

雨雪风霜几十秋，松乔苍劲傲涛流。

爱心一片育桃李，此意悠悠意未休。

濠江中学校友黄灿文，在杜岚校长八十岁诞辰里献给她的这首七绝诗，不正是她大半生经历的写照吗？

2013年3月29日上午，杜岚在镜湖医院辞世，享年101岁。